第2章 这辈子一定要娶马小潮

“陈海生!”

“你家桌椅没摆灶火没起呢?”

“再磨蹭,客人可都奔我家来了!”

陈海生掀开布帘子走出后厨,有人喊自己,扭头一看,说话的是隔壁“何家海鲜”的何国华的老婆李芳,正蹲在地上,手脚飞快地忙活,一只只二三两重水淋淋的鱿鱼从网袋子里抓出来,扯掉墨囊,两个直径一米的大铁盆,一个装得满满当当,另一个装了七八分满。

这些都是晚上要卖的!

一天光是鱿鱼就得卖两百斤!

生意好得不得了。

陈海生扯了下嘴角,没开口。

同行是冤家更何况是挨着的同行?

李芳这话乍一听正常,但事实上是炫耀特别是是嘲笑。

陈海生撇了下嘴,自己现在是十八岁不假,但脑子里带着重生三十年经验和记忆,现在这个年代,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未来怎么发展——说起股市、房地产什么的自己只知道大概,但是说到海鲜,这可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没人比得上自己,更何况,遭人陷害前,自己可是正儿八经在全国数一数二的海鲜酒楼里熬成的主厨,手上的功夫梆梆硬,用不了多长时间,不要说何国华和李芳,周围的这些笑话自己家生意的大排档,全都找不着地方哭。

陈海生没理会李芳,看了一下,角落里摆着一个大泡沫箱,走了过去。

“啊?”

“这是咋回事?”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李芳愣了一下。

陈海生脾气小公鸡一样,炮仗一般一点就着,凭着自己家的生意好更赚钱,不时逗一下,看着脸红耳赤着急得不行吵架的样子心里乐得不行,这么干还有个好处,闹得周围的人都知道陈海生家的生意不行,这事情传出去,去陈海生家大排档吃饭的人会越来越少,对自己家的生意可是有好处的。

往常这一招百试百灵。

但是今天不顶用了!

李芳摇了摇头,没多想,低头继续忙活。

陈海生走到泡沫箱前,掀开盖子低头一看,正是虾蛄,另外一个名字叫濑尿虾,个头不小,每一条都有三指大长过手掌,可惜的是这些本该生龙活虎的“海鲜坦克”每一条都是死的,浸在半化的冰水里,软塌塌地漂着,最上面的那些,腹部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

“这能赚钱才见了鬼呢!”

陈海生摇了摇头。

换成重生前,自己只知道自家的大排档的生意不好,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现在多了几十年的经验,一琢磨马上清楚。

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经济迅速发展腾飞,讲究新鲜的“潮菜”从外传入,排档饭店建起各式鱼缸来展示鲜活的海鲜,“生猛”开始流行,吃海鲜一定得要是活的成为饮食的新时尚,这样的观念迅速扩展,没几年,“食鸡要食叫的食鱼要食跳的”成为主流,几乎是全民进入了追求鲜活食材的新时代。

自家的大排档,早些年生意不差,但是,当生猛海鲜风靡时,一个是守着老派做法,食材多用冰鲜,活蹦乱跳的斑节虾都得焯水冰镇,美其名曰“锁鲜”;二是多是炸炖卤这样的方式,鱼虾蟹没了“生猛鲜”的卖点,落后时代注定被时代淘汰,生意一落千丈。

爷爷陈大牛和父亲陈国栋不是傻子,就算再怎么想守着老派的做法,但开了门做生意肯定是赚钱第一,一看不对劲,马上改变。

但是,找不到适合的大厨,没办法只能自己上。

从小做老派菜的两个人,实在是干不来这活,全凭“手感”,同样的酱油水杂鱼,时而咸得发苦,时而淡如白水,别的那些海鲜更不用说。

“跟不上潮流做不出一桌好菜,想要生意好,除非是撞了鬼!”

陈海生小声嘀咕了一句,拿了两个铁盆子搁地上,蹲下来,一边扒拉一边挑。

不管活不活,只要新鲜,虾蛄身子发硬和压手,壳和肉半诱明。

从小在大排档长大再加上二十年熬成主厨的经验,过手的各式各样的海鲜食材不知多少,闭着眼睛手一摸,哪条新鲜哪条不新鲜,没一条差错。

掏钱的人只知道焦盐濑尿虾好吃,但海水混着冰泡着虾蛄泡沫箱里捂了不知道多个小时,一般人受不了这种味道酸爽。

陈海生一点都不在意,有点贪婪地大口大口吸着,重生前,只是闻得多了麻木不在乎,现在发现好闻得不得了,这是浸入骨髓的味道。

陈海生手快,五分钟不到干完了活。

不新鲜的不要,新鲜的那些挑出来,有膏的放一个盆子,没膏只能吃肉的放一个盆子。

“么的!”

“能不亏本么?”

陈海生站起来,甩了一下手上的冰海水,拧了下眉头。

泡沫箱里三十斤的虾蛄,挑出来能卖的不到十五斤。不知道为啥损耗这么大,但这得改变,要不,不要说自己只是重生,天王老子来了都没办法。

“海生哥!”

陈海生浑身一震,清亮的女声穿透潮声,电一般传入耳朵,扎进灵魂,猛地一下转身。

月色下,不远处的码头边上,停着一艘小木船,马小潮站在船头,身上穿着的月白色衬衫,海风鼓了起来,手里拿着缆绳,利落地套住铁桩,纵身跳上岸,扎着马尾辫脑后一左一右摇晃,快步走过来,一转眼穿过沙滩,站在面前。

“发什么呆?”

马小潮凑近,举起小手,挥了两下,刚刚拿过缆绳沾上的海水,溅了陈海生一脸。

陈海生没理会脸上的水,瞪大着眼睛,有点贪婪地由下而上盯着马小潮看个不停,挽到膝盖的裤脚沾着鱼鳞,水胶鞋底粘着海蛎壳,挺直的鼻尖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子,月光镀了一层光一样,晶莹剔透,眼睛亮得像藏了整片星砂的海。

陈海生猛地一下抓住马小潮的手腕。

“这次不会错过了!”

陈海生喉咙一阵发紧,嘴皮子抖了好几下,好不容易张开嘴,声音嘶哑。

“干嘛呢!”

“发什么疯说什么话来的呢!”

马小潮愣了一下,小脸通红,直至耳尖,慌乱用力抽回手。

陈海生抹了把脸,咸涩的海水渗进嘴角。

人生最大憾事是什么?

不是三十年后再见时青梅竹马已嫁作他人妇!

不是日子过得多么的不如意。

而是一直未嫁,满头白发空等一生,孤独终老!

自己正是看到马小潮如此,万般滋味上心头,喝了一天一夜的酒,残破衰弱的身体扛不住醉死,再睁开眼,从海里爬出来,重生出现在九二年。

人生重来。

又怎么可能会再一次错过?

这一辈子自己一定得要娶马小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