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盐焗中潮蟹

“我进去看看！”

马小潮抬脚走进后厨。

“这小子葫芦里面到底卖的啥药的呢？”

“不行！”

“我得盯着看一看！”

陈国栋转身刚想走，陈大牛挡在了身前。

“爸！”

“你这是干啥的呢？”

陈国栋愣了一下，幸亏脚步停得快，要不的话肯定一头撞在陈大牛身上。

“你老大一个人了！一点眼力都没有的吗？”

陈大牛压着声音。

陈国栋看了一眼布帘子挡住的后厨，抓了抓后脑勺。

“爸！”

“我明白你的意思。”

“但这个事情不靠谱！”

陈国栋摇了摇头。

“你咋就知道一定不行的呢？”

陈大牛两眼一睁。

“唉！”

“爸！”

“马小潮对你的乖孙子确实有意思。”

“但这个事情马小潮说了可不算。”

“咱们家啥条件你又不是不知道。”

“大排档生意好的话有点机会。”

“可是等着过几天盘出去，那可就真的是一点影子都没了。”

陈国栋直摇头。

马小潮家里做的干货生意，镇子里面和县里面都有铺面，自己家的个条件真比不上。

大排档是自己家里唯一的生财的路子。

生意红火的话，有点机会，现在的境况是撑不下去，说不准过两三天得转手盘出去。

拿什么去马小潮家里面谈娶亲的事情呢？

陈大牛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脸色变得非常难看，闷头抽着手里面的水烟筒。

陈国栋扭头看了一下布帘子，轻轻叹口气，拉了张凳子坐下来没有进去后厨。

“你这是干啥呢！？”

马小潮一走进来，立马看到陈海生正在仔细地打量手里的青蟹，看了一遍又一遍，有点好奇这是看出什么来。

“我用这玩意做道菜。”

“我爸他们不是不相信我会做菜么？”

“说啥都没有用，手上见真章呗！”

陈海生一边说一边拿个盆装了水。

“嘻嘻！”

“不要说你爸他们，我不是一样不相信你会做出什么好菜来么？”

马小潮笑了一下，陈大牛和陈国栋不相信，自己一样不相信。

“小看我？”

“保准你一会吃得舌头都吞肚子里去。”

陈海生拿了刷子，就着铁盆里的水，一会功夫，洗刷干净青蟹。

“你这是打算做啥菜呢？”

马小潮愣了一下，陈海生这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这是中潮的青蟹。”

陈海生翻转蟹身，灯光下，青灰色甲壳上长有细密的波纹，凭借着重生的经验和眼光，用不着算日子，一下看出这是中潮位的青蟹。

海里的潮水分大中小三个潮位。

大潮位是农历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前后；小潮位指的是农历初八和二十三左右。中潮位没有固定时间，一般来说，大潮位和小潮位中间的时间都属于中潮。

一朝潮水一潮鱼，不同的潮水影响的可不仅仅是鱼虾蟹的数量还对味道有巨大的影响。

陈海生捞起水盆里海草，绑住青蟹的钳子爪子，拿了个竹篮子，搁进去沥干水。

“对！”

“没错！”

“这是中潮的青蟹。”

“这有啥的呢？”

马小潮掐着手指算了一下，今天是初十，确实是中潮。

“不同潮水位的鱼虾蟹味道不一样。”

“比如说，大潮的时候滩涂生物最活跃，潮间带的贝类如蛤蜊等等最好，又比如说，小潮的时候，海水清澈，潜水捕捞的鱼和蟹最好。”

“另外是不同样的潮水一样的鱼虾蟹的味道不一样，适合不一样的做法。”

“拿青蟹来说，大潮位的青蟹肉质松软，味道冰沁甜润，适合生腌，低潮位的青蟹，肉质清甜，可炊可蒸。”

“现在这只是中潮位的青蟹，肉质纤维紧实，咸鲜相交。”

“中潮位的青蟹，盐焗最配潮汐。”

陈海生拿一只陶盆，洗刷干净搁灶上，开火，大火几秒钟烧干关掉。

“哟！”

“说得头头是道的呢！”

马小潮听得一愣一愣，仔细想了一下，没想起有谁说过这话，但又觉得这不是胡说八道。

“我这可不是光说不练！”

“你就等着吃吧！”

陈海生弯下腰，拉出一个装着盐的大罐子，开了盖子伸手进去，抓了把出来，正是自己想要的粗海盐，双手轻轻一搓，散开来粒粒如筷子头粗。

陈海生另开一灶，大铁锅，十斤粗盐——搁了一段时间粗盐吸水，盐焗时炒干才能用。

陈海生右手抓着铁锅木柄，轻轻往下一压，借着灶架的支撑，铁锅另外一头翘了起来，紧接着往上一提，借势吃上力道，稍一用力铁锅一下接一下颠了起来。

马小潮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陈海生颠锅的动作，一开始动作幅度极小，随着灶火温度上来，动作越来越大，铁锅里的盐抛起来差不多半米高，水汽如龙一般散开。

后厨的窗户开着，不远处是海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铁锅里的海盐一上一下的抛荡，隐隐和浪拍礁石的节奏重合。

“啥时候变得这么厉害？”

“真的好看啊！”

马小潮看着站在灶台边上陈海生，火光映着的侧脸，忍不住心猛地跳了一下，忍不住双手捂了下脸，有点发烫，映着灶火，越来越红。

陈海生聚精会神，仔细观察颠锅抛起来的粗盐，一开始水汽如雾，慢慢越来越少越来越淡，五六分钟过去，全都不见，盐的颜色开始青中带黄，隐隐透着火苗，每一次抛起，只见淡淡的白气，这不是水而是盐的温度越来越热，周围的空气温度低形成的。

陈海生停下右手，拿起长柄大勺，铁锅里一推一挖，满满的一勺盐，一转手，放进旁边搁着大陶盆里。

一勺！

两勺！

三勺！

连挖三大勺盐。

铁勺一推一转，摊平，竹篮里的青蟹早沥干了水，左手拿起，蟹腹朝上倒放在盐上。

铁勺继续挖盐，一勺接着一勺，落在青蟹上，每一勺盐落下，都有一股水汽透出，一转眼，六勺盐堆成座小山。

“潮涨时盐重三分！潮退时火减两成。”

“六勺不足！今天得八勺盐！”

陈海生看了眼开着的窗开外，码头灯水通明，隐隐可见边上的礁石足有一米露出水面，正值涨潮而且没满——满潮的话，几块全都会整个淹没。

一般而言，一斤二两左右的青蟹，六勺盐足够，但此时涨潮，水汽足，得“盐重三分”。

陈海生多挖两勺粗盐，压在青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