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身不由己

雷纳德还记得，一切的开始，仅仅是自己想给将要上大学的女儿赚学费。

完成[悬案]，拿下直聘任务，这两者一共17500马克。

接下来，只要每周完成一些大师任务，一个月两到三次，也能攒下大概10000马克。

有沈渊在，那些大师级任务简直不值一提。

这样算下来，自己省吃俭用，实在不行向迪马斯借点，69000马克的大学学费肯定是足够的。

本应该是这样的。

返程的教廷自动机队伍上，雷纳德小队的其他三人看着躺在他们面前的沈渊，以及对面正在为沈渊输血的生命教廷修士。

此时的沈渊肤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橙黄，似乎在他的血管内，除了鲜血以外混杂了其他东西。

那是快速繁殖的真菌孢子。

“换人。”

几乎变成干尸的生命教廷修士拔下输血管，顺便提起脚边已经被从沈渊静脉处流出的污秽鲜血所装满的铁桶。

另一名修士立刻接上，继续为沈渊的身体输血，很快，新的血液混合着孢子从沈渊被扩张的断臂静脉血管中流出，落入装着圣水的桶内。

这是目前唯一能抑制沈渊体内邪秽真菌繁殖的手段——通过不停歇的大量全身换血，修士们尽力延长着沈渊的生命。

“怎么会变成这样...”

雷纳德懊悔的抱着自己的脑袋，在他的计划里，自己的小队根本不会接触如此危险的任务。

可事情从来没有按照他的计划发展过。

就像他也没想到，自己一个种了半辈子地的农民，为什么会收到帝国的征兵令，在名为战壕的地狱里度过三年。

一切从来都是身不由己。

“沈、沈渊....”

医生抚摸着沈渊的身体，非常烫，估计已经超过了42度。

而她能做的，只有不断的将酒精涂抹在沈渊的额头上，尽力为他的大脑降温。

“醒、醒醒...”

“求你了...”

一向不信神的医生，此时竟然也默默的心中向女神大人祈祷，祈祷沈渊能活下来。

自动机队抵达哈姆雷特，生命教廷的医疗人员早已严阵以待，甚至连巴法利亚教区总医院的顶级医生都来到了哈姆雷特。

“长子大人情况如何？”

一尊裹着厚重白袍的老人大理石雕像迎上队伍中的维萨切里，焦急的询问着沈渊的情况。

“很差，希波拉斯老师，长子大人被邪秽真菌污染，我们已经进行了持续换血，但只是勉力维持。”

多亏了之前维萨切里检查过沈渊的一滴血，否则他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如此多与沈渊血型相符合的修士，更不可能进行危险的但保命的持续性全身换血。

“怎么会...”

对于希波拉斯大修士来说，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神之长子也会被邪秽污染。

“立刻准备血液净化仪式，建立体外循环，让启迪教廷的法阵修士们协助准备大型回春术。”

“我们需要至少300升的新鲜血液，以及配套的不良反应抑制药剂，体能补充剂，还有...”

希波拉斯从未治疗过神之长子，他完全不知道这些伟大之墙内的人，究竟能不能使用对于一般人类的治疗手段。

可时间并不会等他去验证这些结果，长时间的持续换血已经让沈渊的体液循环陷入总崩溃的前兆。

高体温，抽搐与谵妄癫痫正蚕食着他的生命。

“真是...”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和被推走急救的沈渊不同，雷纳德小队的其他三人，无光者以及幸存下来的两名蛮族，则被护教军带上头套和镣铐，送往斗争教廷位于哈姆雷特的密牢之中。

“你们要带我们去哪？”

“我们也需要治疗和休整，你们这是在杀人！”

对于雷纳德的质问，回应他的只有护教军的沉默。

“该死的...他们要干什么？”

雷纳德不知道的是，关押他们的命令直接出自那位斗争教廷的大修士，曼斯坦纳。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这些冒险者们是活着的证人。

不仅仅是知道因为他工作疏忽，征召神之长子进入地牢，进而导致其重伤的证人。

更是目击了一名审判官发疯的证人。

前者是能直接让教廷的内宪廷监察修士上门，而后者....则意味着斗争教廷数百年来所为审判官塑造的[不可腐化之人]的形象，将会一朝崩盘。

如果换作平时，这群冒险者都不可能活着回到城镇，但现在....

“该死的契丹亚人！”

曼斯坦纳不知道这些冒险者究竟和沈渊是什么关系，他一个都不敢动，只能先关押起来。

“咚！”

曼斯坦纳大修士直接将自己的办公桌锤成两半。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契丹亚人偏偏要去当冒险者？

现在的曼斯坦纳，既害怕沈渊真的死在帝国境内，又期望着沈渊死在手术台上。

当然，最好的结果是别死，变成失去自主意识的植物人，这样就能掩盖住斗争教廷的秘密，又不会太得罪契丹亚方面。

毕竟说到底沈渊是自愿成为冒险者的，只要人不死，自己就能给尊者冕下一个交代。

强烈的焦躁远不是冥想和唱诗能缓解的，可曼斯坦纳现在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将面前的一切砸个粉碎，好缓解自己的紧张。

自从成为大修士以来，他还没出现过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

“女神在上...保佑我...”

......

“放、放我出去，我是沈渊的医生！”

被关在密牢内的医生用力拍打着栏杆，在这种时候，自己居然不在沈渊的身边，这让她的内心焦虑异常。

“医生，沈渊被生命教廷接手了，你就先歇歇吧。”

同一个牢房内的雷纳德只当医生是关心过度，劝她省点力气，毕竟她自己也有骨折。

但医生知道，想要救现在的沈渊，只有一种办法。

超凡改造。

用超凡器官替换掉已经被真菌污染的器官，重新注入全新的代血剂，并施加恢复生命力的回春法术，只有这样，才能让沈渊起死回生。

问题就在这里。

沈渊是正儿八经的华夏人，他对于超凡改造和法力的亲和程度远超普通受术者。

超凡改造需要对法力进行极为精细的诱导，而教廷的超凡手术用在沈渊身上，简直像拿杀猪刀来切除脑部肿瘤。

如果按照医生所知的教廷超凡手术流程，等待沈渊的只有法力过载，进而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引发全身性的法力因子风暴——这种类似急性过敏的症状绝对会让沈渊死在手术台上。

而医生在对于沈渊身体的研究过程中，结合自己当时在智慧恩典看到的些许知识，已经找到了适合沈渊使用的超凡改造理论阈值。

可这个理论现在正躺在自己旅馆内的笔记里！

“情、情况就是这样。”

“如果我、我不将这件事告诉生命教廷，沈、沈渊一定会死！”

医生不知道生命教廷是否对华夏人的法力亲和现象有研究，她不能拿沈渊的命去赌这个概率。

“需要我们争取多久时间，医生？”

众人的武器已经被收缴，但就是肉搏，迪马斯和雷纳德也有自信拖住关押他们的护教军。

“我、我不知道密牢的位置在哪，距离旅馆有多远，所、所以需要你们能拖多久拖多久。”

“还、还有...”

医生明白，如果自己抱着笔记去找生命教廷，对方不可能认不出自己是他们的通缉犯。

“如、如果教廷的人，问你们为什么要帮我，你们就说是被我洗脑了。”

“这、这样能保住你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