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新贵
- 大明:从罗马闪电般归来
- 叉鱼勾
- 2699字
- 2025-05-18 23:12:07
陈安站在格雷克小姐的客房门前,手悬在半空。他瞥了眼门边那位面无表情的卫兵,心中暗自苦笑。
他心中明白,自己与安妮之间并无亏欠,只不过在文学沙龙上有几次交集,马萨林的猜疑不过是无端揣测,或是对他的敲打。
他又不是巴黎人。
他叹了口气,还是把手落在门板上,轻敲了三下。
门开了。
安妮·格雷克站在门后,一袭居家的冬裙,披着浅灰色披肩,像是正准备独自阅读。她看到陈安的瞬间,眼神先是一亮,然后急速暗了下去。
“是你?安德森。”她轻声问,嗓音里有点不确定,“你……居然还能自由行动?”
陈安点点头:“毕竟我是使节。”
安妮抿着唇,神情复杂:“我却连我父亲的面都见不到。”
她说这话时,眼睛仍盯着他。陈安能读懂她的目光里掠过的不止惊讶,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受伤。
“先不管这些了,圣诞快乐。”陈安开口,像是打破沉默的一道微光。
安妮回过神,声音轻轻地应道:“圣诞快乐。”
她转身走进房间,几步后停下,在壁炉边取出一个小巧的包裹,递到陈安手上:“本来是想平安夜送你的。”
陈安接过包裹,略带玩笑地问:“不是到新年才送礼的吗?那按照你们的习俗,当面拆开是不是更礼貌些?”
安妮点点头,脸微红,目光却不敢直视。
陈安轻轻揭开绸布,里面是一把木骨纸面的折扇,边缘还留着些许墨香。他摊开扇面,上头写着两行像孩童涂鸦的小字: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那字显然是她亲手所写,不甚工整,却格外认真。
安妮的脸几乎在他展开扇子的瞬间红透了。
她在某位半吊子汉学家的忽悠下,将父亲瓷瓶上的诗句当做描述少女心事的情诗。
可陈安却看了良久,也不知道安妮送自己这句诗是什么意思,暗示自己是亡国之人?
长舒了一口气后,陈安舒展开了眉头,看来自己是被马萨林影响了,自己哪来的那么大的魅力。
“谢谢你,这首诗——很适合我。”
安妮一怔,睫毛颤了颤,忽然有些慌乱:“你是说……你很喜欢?”
陈安狠狠地点了下头:“很喜欢。”
她低头不语,耳根已经红得透亮。她不知道全诗,只是觉得句中描写的场景很美。
少女的心思总难免绕弯——她想的是,陈安或许终于明白了她的一点心意,甚至愿意回应。
“要不要去花园走走?”陈安忽然问。
安妮一怔,下意识道:“我现在不被允许出门。”
陈安回头看向守门的卫兵,递了一个眼神。对方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安妮小姐,最终点了点头,默默把门往旁边一推。
“现在可以了。”陈安回头冲她一笑。
安妮有些恍惚,但还是换了双鞋跟上了他:“安德森,你在东方的名字……是什么?”
陈安回头看她一眼:“安德·陈。只不过我们那边,姓在前面。”
“那我可以叫你‘安’吗?”她抬头望着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认真。
陈安一愣。
他忽然意识到——安妮可能把“安德·陈”误听成了“安·德·陈”,直接把他本来的名字拼凑了出来。
歪打正着。
“当然可以。”,他笑着答道。
“还记得我上次给你说的占卜吗?”陈安忽然转了个话题,毕竟他带着马萨林的任务,“我说,佩剑贵族们即将在舞台上谢幕。”
安妮点点头,没有说话。
“现在的投石党余波,就是这场谢幕的结算报表。”陈安望着远处逐渐干枯的玫瑰篱墙,“如果你父亲想接过舞台,就该在现在站出来。”
“你是说,捐款?”安妮皱起眉头。
“是马萨林需要的,不只是钱。”陈安轻声说,“他需要一个信号,穿袍贵族愿意站在王权这边,愿意用金钱换来兵权的清洗,换来一场‘文明的改革’,而不是像佩剑贵族那样,动不动就扛着军团上街。”
“当然,钱也很重要。”
安妮咬了咬唇,声音放得很低:“可是……我父亲说,他已经给了马萨林‘很多很多’了。”
“你父亲没错。”陈安点头,“但这不是交易,这是投名状。”
“给得越多,站得越稳。”
安妮沉默了很久,直到转过一排光秃的藤架,她才忽然开口: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以为,贵族就该住在乡间的石堡里,打猎、吃宴会、听诗人唱歌。可后来我才知道,我们家……根本没有城堡。”
她抬头看向天,声音淡淡的。
“我们家靠的,是一张印章,是那份写着‘财政巡察官’的委任状。每一笔税,每一次拍卖,每一个判例……我的父亲都得像商人一样盯着利润。”
“我们的贵族身份,是王权印出来的,不是祖先骑来的。”
安妮轻轻地笑了,笑里有一点苍凉,更多的是认命般的聪明。
“查理一世被砍头那天,我的父亲摔碎了他最喜欢的一只瓷瓶。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站了很久。”
“我那时还小,还不懂。”她低头,“现在我懂了。”
“如果王可以被砍头,那法官可以被烧死,商人可以被抄家,像我们这样靠法律活着的人——没有未来。”
陈安看着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少女,说出的不是革命,也不是理想,而是一整个阶级朦胧的生存本能。
“但……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想法的。”她又补了一句,“我读过黑市里的文章,我们希望改革。”
“不是颠覆,”她看着陈安,认真地说,“是改革。限制王权的任性,消除旧制度的腐败,赋予法律更多权威。”
“可不是革命。”她像在强调,又像在害怕。
“因为革命——会烧掉我们所有人。”
这句话,说得很轻。
陈安沉默着走了几步,才慢慢开口:“你们想做现代社会的心脏,却还得靠封建制度的血液活着。”
“所以才必须让王权变得理智——但不能倒。”
安妮点点头。
“我常听人骂马萨林,说他是意大利来的吸血鬼,是巫师,是骗子。”她小声说,“可我父亲说,只有他能帮我们把老贵族压下去。”
“所以你认为你父亲会支持马萨林吗?”
“应该会的,毕竟这是一笔不错的买卖。”,安妮收起披风的一角,抬头望了望灰白天色:“你觉得……我们这个国家,会走向更好的方向吗?”
陈安望向远方沉默片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他当然明白,眼前这个少女有多纯洁——可她父亲的钱,是怎么来的,他也一清二楚。
来自包税制度的剥削,来自对盐、对酒、对一切活下去所需的征收,来自穷人孩子嘴边的最后一口面包。
她可能从没去过巴黎城门外的贫民区,不知道有多少孩子在那里因为她父亲签过的契约,三天没吃过热饭。
她相信秩序,而他看见的是秩序背后的代价。
陈安不会因为她纯真的脸就对这个阶层失去判断。穿袍贵族的确比佩剑贵族文明得多,但同样贪婪,也同样残酷。只是把抢劫换成了法条,把砍头换成了盖章。
更讽刺的是,他知道自己此刻做的一切,恰恰是在帮他们。
帮马萨林稳住这些人,帮王权整合他们的金钱和行政网络,把军权、财权、法律都集中起来,为法国打造一头更高效的国家机器。
——可他不是为了法国。
他只是让这个陆权国家快速强大起来,让周围的殖民帝国无暇顾及南洋,然后他趁机夺走他们留下的殖民地,让大明再次伟大。
所以他在马萨林面前纵容腐败。
这样当财政彻底枯竭,国王终于决定向这帮新的特权阶层开刀时,穿袍贵族会毫不犹豫地把“正义”挂在嘴上,让法国迎来那场命定的大革命。
可这对国家是坏事吗?并不是。
于是他笑了笑,坚定地回答道:“会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