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从本质上来讲，张玉林和张卫平还是两种人。
张玉林主张用“工业化”的标准来要求电影，其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完善国产电影的体系，给国产电影制定一个更健康、更标准的规则。
但张卫平主张“电影一定要赚钱”，他的目的就真的只是为了赚钱！
所以他后来就因为经济问题和张一谋闹起了矛盾，甚至在分手之后还立刻变脸，用暗戳戳的手段揭露张一谋“超生”的问题，给张一谋制造了巨大的麻烦。
这种翻脸就不认人的作风，可不是张玉林所欣赏的。
所以眼看着张卫平张一谋两人其乐融融的在那儿交谈，一副肝胆相照的好朋友模样，张玉林也只是笑而不语，并没有去掺和。
随后张一谋就向张卫平介绍了他们俩。
听说这两位竟然是张一谋的老师和师弟，而且大家都姓张，张伟平顿时摆出一副热情似火的模样，连称缘分。
是啊，中国虽然姓张的人有千千万万，但能这么巧同时凑齐四个“张”在这儿交谈，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只是当听到张益福提起“合作”的事情之后，张卫平的热情态度就明显降低了几分。
虽然张玉林的“电影工业化”理念和他在许多地方有着不谋而合的感觉，但是对于投资这件事，张卫平还是非常谨慎的。
毕竟张一谋之前两部《有话好好说》跟《一个都不能少》，已经让他血亏不少了。
现在更离谱，他居然想要跟一个才读大一的学生合作，验证什么“电影工业化理论”……
你真当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呀！
于是张卫平很快便利用自己的口舌和话术，巧妙地婉拒了张益福提出的合作要求。
而张一谋那边，估计一开始也没想过真要合作，只不过是碍于恩师的面子不得不敷衍几句。
现在有张卫平主动站出来替他做了恶人，他也干脆就借坡下驴，口里连连说着道歉，可实际上却把张益福的想法完全给推拒了。
见到两人口径如此一致，似乎都对合作没什么兴趣，张益福也不免有些失落。
在他的所有学生中，成就最大的无疑就是张一谋了，而且这也是他最看好的第五代导演领军人物，所以他才第一个想到了来找张一谋合作。
但没想到，张一谋对所谓的“电影工业化”完全没有任何兴趣，他还沉浸在旧时代的思维中，认为电影就是艺术，最好不要被商业侵蚀，所以对于张玉林的提议爱答不理。
这下要怎么办，难道要去找另一个得意门生陈凯哥？
可张益福知道，陈凯哥估计比张一谋更难搞。
因为张一谋出身贫寒，完全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才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地位的，所以他的棱角早已经被现实磨平，有了很多可以转圜的地方。
但是陈凯哥可不同，他一出身就是天之骄子，父亲是当世最著名的几个导演之一的陈怀恺，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电影世家，星二代出身。
正因为如此，陈凯哥比张一谋更固执，更坚信自己的理念，他当初连《黄土地》、《霸王别姬》这样的电影都看不上，还得是吴天明和徐枫等人屡次三番上门恳求，才“勉为其难”接下了这两部戏。
你让他跟张玉林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合作？
你还不如让他甩掉陈荭，跟倪平姐姐复合呢！
怀揣着满腔的失望，张益福师徒二人走出了大观楼影院。
但是看到老师一副落寞的模样，张玉林却不但没有气馁，反而微笑着安慰他：
“老师，其实您也不必失望，这个结果，您应该早有预料才是！虽然张一谋是您的学生，但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导演，没有太多的决定权，您想这么着急把我推出来，人家当然会有疑虑，再怎么说，我也只是个刚刚考入电影学院，连一天专业课都没正式上过的影视圈菜鸟啊！”
听到他居然用“菜鸟”来形容自己，张益福也是差点儿笑出声来，感觉一下子就好了很多。
但他还是遗憾地说道：“一谋是我最看好的合作对象，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有能力，有决心，就是欠缺点儿方向。他拍的那些电影我都看过，拍得很好，但我也一直很奇怪，他为什么就是老赔钱……直到那天听了你说的工业化理论后，我才意识到，他可能是一开始路就走偏了。”
“所以我才想找来他试试，看看你说的那一套是不是真的有用，但没想到，这小子却不领情……唉，我的一腔好心，全都变成了驴肝肺啊！”
张玉林闻言，这才知道张益福为什么会第一个就带自己来找到了张一谋。
原来他也是想给张一谋指一条路！
但可惜张一谋似乎不太相信他，这里的他，主要指的是张玉林，所以浪费了张益福的一腔好意。
只能说大家缘分不够，所以凑不到一起吧。
而这个时候，张益福又开始掰起手指头给张玉林寻找起了下一个合作目标。
“一谋他不肯的话，凯哥那边估计也悬。还有壮壮，不，他对艺术片更痴迷，想说服他可能比前两个还困难，那还有谁能去试一试呢？王小帅？管琥？高西西……”
他一个一个数着从北电毕业的那些导演们，却听得旁边的张玉林嘴角不断地抽抽。
好家伙，他现在总算明白什么叫做“师门”了。
这些人任何一个名字单独列出来，那都是中国电影行业里跺跺脚地皮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啊！
可是他们全都出自北电，出自这家1951年就已经建立、拥有50年悠久历史的专业院校的门墙。
难怪人家都说娱乐是个“圈”，这群人要是凑在一起，不就是个大大的人脉圈吗？
不过张益福在说出这些人的名字之后，又很快自己给一一否决了。
因为这些人都有各种各样的缺陷，不适合来执行这次合作，他们要么太沉迷于艺术，要么名气不够，根本拉不到投资，有些人甚至早已经转行拍电视剧去了……
就在张益福越数越心凉，感觉似乎已经找不出合适人选的时候，不料张玉林突然说话了：
“老师，您有没有想过让学生们自己来执导这部电影呢？”
“让学生自己来？”张益福听到这话，稍微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道：“不行不行，这些学生都还没毕业，半点儿拍摄经验都没有，而且他们也没什么名气，更拉不到投资，让他们来怎么行？”
张玉林闻言，立刻明白了他的顾虑在哪里，当即再次开口问道：“那由我们学校自己来投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