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治绿茶*

唐老夫人身形微颤,急忙屈膝伏地:

“恳请殿下宽怒,这孩子无知,若有冒犯之处,还望殿下莫要放在心上。”

长公主面色铁青:“竟胆敢以《墙头马上》这戏目来侮辱本宫,还公然穿上凤翎缎袍,简直是找死!本宫未曾想,唐府的府规竟如此不堪!”

虞然怔立当场,满心疑惑,全然不解长公主为何会大怒。

《墙头马上》向来不是长公主的心头好吗?再者,长公主口中的凤翎缎,究竟是什么意思?

恰在此时,陈嬷嬷厉声喝道:“来人啊,将这女人擒下!她竟敢私自穿皇后衣物,即刻剥去她的衣物,重责四十大板。”

皇后衣物?

此话一出,唐府内的几位夫人面色霎时苍白,眼眸紧缩,都害怕极了。

私用皇家禁物,那可是足以让整个唐氏家族诛九族了!

虞然惊恐万分,整个人跪倒在地,声音颤抖:“殿下,我只是被那衣物的华美所吸引,全然不知这是凤翎缎,更未曾料到,这是唯有皇后才能穿的……”

言罢,她将视线转向了李娇娇:“少夫人,这凤翎缎是您给我的,您快帮我向殿下求求情吧!”

听闻这话,唐老夫人那双敏锐的眼睛立刻定格在李娇娇身上,难道是李娇娇在算计虞然?

何嬷嬷急忙插话解释清楚:“李老夫人生前所织的衣物,深受先皇后青睐,尤其是那凤翎缎,只有李老夫人能织。所以,在李老夫人离宫养老时,先皇后私下将凤翎缎赏给了李家,以备日后为李老夫人制作寿衣用的。这事极为隐秘,一旦泄露出去,就会引来麻烦。”

“早些时候,少夫人就好心提醒你,这华服你不能穿,你却不听劝,甚至用尽手段,将这件衣裳强行占有。老夫人虽对这凤翎缎不了解,但今日也隐约感到这很不妥,劝你莫要出现今日的盛宴,你也不听,硬要在这寿宴上抢夺风头。现在闯下大祸了,竟还要让少夫人来替你背吗?”

何嬷嬷寥寥数句,就点破了事件的真相,众人听后才明白,原来虞然夺走了李娇娇的活儿,结果却反噬其身,自食恶果。

她这番话妙就妙在,将唐府摘干净,然后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了虞然一人身上,令得唐老夫人的脸色稍显缓和了些。

毕竟,虞然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此刻,她被吓得面色苍白,僵立原地,良久未说话。

试问,谁不想攀附长公主的高枝呢?这时,宁国夫人适时地插话:

“这等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竟胆敢摆出一副主子的模样。也多亏了唐少夫人宽容大度。若是在我们宁国府,这样的下人,打死了也不为过。”

她表面上在训斥虞然,实则暗指唐府管教不严,纵容下人冒犯主子,这番话让唐老夫人的脸色瞬间阴沉到了冰点。

见火候差不多了,李娇娇这才道:“殿下不要气,这次的事件我也有失责,您若要怪罪,就请责罚我吧。”

她身着一袭淡紫色长裙,立于虞然身旁,那抹清新淡雅的紫色为她平添了几分温婉气质。

尽管她的装扮得体大方,但在虞然那头戴璀璨的簪花、步摇,一身奢华的映衬下,却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在场的夫人们,不由得对李娇娇生出了几分同情。

试想,一个正房少夫人,竟遭受到一个连侧室都算不上的女子的欺凌,这等事情,着实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看着李娇娇那眼帘微垂、沉默的姿态,长公主叹气了。

既然娇娇都开口为那狗东西求情了,她也不愿让娇娇陷入两难之境。

“算了!把那狗东西,给我扒了衣物,再掌嘴四十!”

话音未落,虞然瞬间愣住了,刚想张口说话,却被陈嬷嬷捂住嘴巴,硬生生地被拖离了此地。

经过这事,长公主的雅兴全没了,正想离开,李娇娇却挽留了。

“殿下留步,我已吩咐了戏班备了两出还没上台的新戏目,恳请殿下和各位夫人能赏脸一观。”

这话背后,也暗示了李娇娇原本安排的戏目,是被虞然偷偷替换掉了。

刹那间,整件事情就渐渐清晰起来了。

她们顿时明白了,这唐府断然不会犯下这等错误,除非是某个蠢货在背后搞鬼,这才显得合乎情理。

李娇娇挽留,长公主自然要给几分薄面,于是重又落座,继续观赏起来。

见长公主突然不走了,其余人等也不敢贸然起身。

不料这两出戏竟是如此精彩绝伦。

在不知不觉间,众人已将虞然之事抛诸九霄云外。

戏曲听完后,在场众人依旧沉醉于那扣人心弦的戏情。

韩国公夫人目光看向唐老夫人,满口赞誉:“老夫人,您备的这两场戏曲,当真精彩。不知过几日,可否允许我将戏本借到府中,让戏班唱一唱?”

荣国夫人也附和:“这戏文,是出自哪位?我府中的戏班总是重复那些陈年老调,我早已听腻了。若是能请得这位高人,再作几出新戏曲,那么府中但凡有宴饮之事,我们也就不必再为挑选戏目而头疼了。”

在场众人脸上都是笑容,唐老夫人心情大好道:“这可是玉容的佳作,他一直藏着不让我们知道。若非前几日在整理旧物时偶然发现了这本戏文,不然可就是明珠蒙尘了。”

何嬷嬷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这唐老太太分明是在胡说,这两出戏明明是她们家姑娘为了两年前李老夫人的寿辰特意编写的,本打算回京时排演以博李老夫人欢心,谁料人未归而戏本子却被唐府人搜刮了回去。如今,怎就成了姑爷的?

“哎呀……”荣国夫人笑眯眯看着曲氏,“二公子真是才华横溢啊!倘若这戏本子真是他所作,那我可就无缘听了……”

她的话很惋惜,显然是在讨曲氏的欢心。

曲氏笑道:“等玉容得空了,不妨让他也为荣国夫人撰写两本戏本子。”

……

转眼间,女眷这边安排了在九曲亭开席,九曲亭景色极好,宾客们边赏景边吃特色佳菜。

与此同时,另一边,众多和唐老爷子同朝的官员也到了。

同样也是安排了两出新戏曲。

戏曲结束后,男宾客们闲聊朝廷之事,等时间差不多了,才吩咐开席。

当宴散后,李娇娇与曲氏更是亲自送各位夫人离席。

在走廊间,众多宾客纷纷对今日的寿宴赞不绝口,认为菜品精致,戏曲表演也很有看头

这些赞誉,很快就传进了春燕阁,虞然虽受伤了,但仍勉强支撑着身体坐起,脸上都是笑容。

“宾客们对我安排的菜很满意,是吗?”

小瞳点头:“奴婢听得真切,姑娘的心血没有白费。只不过,老爷子目前正让府里的主子们去正堂,姑娘您带着伤呢,要不就别去了吧。”

尽管脸颊上红肿了,甚至一阵阵灼热的刺痛,却未能影响虞然此刻愉悦的心情。

她强忍不适,牙关紧锁,挺直了身躯。

“去!怎能不去!速速为我打理妆容!”

就算自己曾有过失,好歹也扳回了一局,她又怎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

万一被李娇娇抢占了风头,那她可就亏大了!

*

今晚月色很美,但唐府的氛围此刻有点压抑。

在正堂里。

唐府里的主子们坐立不安,而虞然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脸带着面纱,低着头站着。

唐老爷子开口:“今日召集你们过来,别无他事,就只是问一问今天寿宴的事。”

唐府虽不常设宴,但并非未曾办过。

以往宴席散后,大家便回自个院子里去,从未见过今日这般将大家聚在一起的。

大房与二房面面相觑,都暗自盘算着老爷的真实用意。

“今日男宾那边倒是没什么。大房的,你先来说一下女宾那边究竟出了什么岔子?”

曲氏心头猛地一紧,她深知唐老爷此番问话,是要兴师问罪了。

她慌忙向婆婆投去求助的眼神,可老夫人却有意避开。

这些年来,曲氏一直打理唐府琐事,而老夫人会在关键时刻指点出她的不足。

但今日,曲氏察觉到老夫人并未像往常那样为她解围,心中就明了这事不小。

“要是你不想说,那便由二房来说吧。”唐老爷子又道。

曲氏心中更加慌乱,生怕柳氏会借机诋毁她。

她只得鼓起勇气,开口:“今日并无什么大事发生,只是戏班子唱错了戏目,惹恼了长公主……”

“啪——”

老爷子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好一个‘今日并无什么大事发生’,你当真以为就这么简单吗?”

“胆敢在大家面前让长公主下不来台,还穿了皇室衣物,公然给唐府带来耻辱,你这个唐府的掌事人,当的可真好啊。”

曲氏被骂,大家都在看着她的笑话呢,她低着头,她里委屈得很啊。

老爷子道:“今日桌上这些菜,究竟是谁的主意?”

他特意加重了“桌上”二字的语气,意指那些已摆上桌的菜。

虞然心中一喜,以为老爷子要表扬今天的菜品,于是急忙从柱子后面走出来:“老爷子,是我安排的!”

或许是因为挨打的缘故,她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异样。

柳氏在一旁斜睨着她,嘴角勾起讥笑。

老爷子则侧目看着她,眼底深邃。

他拍了两下手掌,紧接着,门外十多个家丁走进来,肩上扛着箱笼。

他们踏入门槛的瞬间,一股死鱼味扑鼻而来,令人不禁掩鼻作呕。

“这刀鱼……还有黄花鱼……怎么会都在这?”

虞然很是困惑,这些鱼不都上桌吃完了吗?

但就在她思绪凌乱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李娇娇,“是你暗中动了我的食材!”

“少夫人,您怎能如此急功近利,擅自更换了我的食材?这不是白白糟蹋了吗?您可知道,这些运输成本有多高!”

李娇娇没有说话,反倒是老爷子发话了。

“换得好!若非娇娇未雨绸缪,事先与陈淮湖的渔商打好招呼备足食材,真要让你那些臭的鱼上了桌,我们唐府的脸面都丢光了!”

虞然不相信:“这……不可能,卖鱼的明明告诉我的,这鱼不会臭的啊……”

“那你自己来嗅嗅,看看这鱼的味道是否与你的良心一样恶臭!”唐老爷子怒斥道。

傍晚,厨房上报损耗,他这才惊悉,仅是那些死鱼就耗尽五千两,加之之前采购的鹿茸、人参等珍贵药材,总共开销已过万两。

还好李娇娇及时将鹿茸、人参退了回去,挽回了一部分损失,但那五千两的死鱼损失却是无法挽回了!

老爷子气得发抖,深吸几口气后,才勉强平复情绪。

“罢了,现在给我解释,你为何胆敢插手宴席的事?府中历来大小事务皆由主母亲自打理,你这是要逼我废黜娇娇的主母之位,改立你不成?”

老爷子的话虽平静,却让虞然心头猛地一颤。她急忙分辩道:“老爷子,事情不是这样的,我从未想过会变成这种局面,我只是想着能帮上一把……”

唐玉容急忙为虞姑娘开脱:“祖父,您别责怪虞姑娘,她完全是出于好心,想要为府中多尽一份力……”

“多尽一份力?”唐老爷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凌厉扫向唐玉容,“难道是想早点把整个唐府推向死路吗?”

唐玉容一听这话,连忙跪下。

回想起今日发生的种种,老爷子的怒火,完全是难以遏制。

“你纵容她从主母手中抢夺事务,这也就罢了,她还胆敢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娇娇已经再三叮嘱,绝不能穿那匹布料,她却肆意妄为,竟在长公主面前穿上了它,还自作主张,将娇娇的戏目改回了原样。”

言罢,他抄起茶杯,猛地掷向虞然,“你说,若非娇娇今日替你遮掩,就凭你身上的那件衣物,长公主若是说我们唐府图谋不轨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