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掌权

柳氏原本是看大房的笑话的，但一听到唐老爷子这话，也意识到这事严重了。

“大嫂，您怎能如此放任她胡来！这么下去，我们唐府迟早被她害死！”

“你休要乱说……”曲氏小声反驳，起初，她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当是稍微失了颜面，但现在经老爷子这般提醒，她也就怕了。

“我哪会料到那布匹是皇后御用的，少夫人可从没向我说过！”

虞然这般没大没小，让唐玉容猛地一惊，连忙伸手制止了虞然，脸上是少有的严肃：“不可对长辈无礼……”

老夫人眉头紧蹙，站在一旁的杨嬷嬷“啪”地一声，打了虞然一巴掌。

“虞姑娘，你注意分寸！主子训话，哪轮得到你来顶撞！况且，我也已查明真相，少夫人早在多日前便已告知公子和你，这布匹万万穿不得，你却执意强求少夫人割爱。意景阁上下都听到少夫人有劝过你，你却对少夫人恶语相向，如今还敢将过错推给少夫人。”

“你的命，是少夫人才从鬼门关前将你救回，若非少夫人出面解围，你以为你今日还能站在这里吗？”

被杨嬷嬷打了一巴掌，虞然脸上的面纱滑落，露出那张明显浮肿的脸。

相较于面颊上的痛，她心里更多的是委屈。

她拾起面纱，急忙又戴了上去，眼眶瞬间充满了泪光。

虞然一直有着想超越李娇娇的心，却也没想到今日，反而让李娇娇看了笑话。

这些人说的话，处处提醒着她不如李娇娇，甚至最后还要李娇娇来给她收拾烂摊子，这些屈辱她一点也受不了。

唐老爷子冷冷地哼了一声，看虞然就是看一个死人一样，最后才跟大家道：

“今晚让你们都过来，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从今日起，唐府的府内外的所有事务，由娇娇全权打理。我倒要瞧瞧，今后还有谁敢忤逆娇娇的！”

话音刚落，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曲氏和唐老夫人。

老夫人一阵慌乱，不敢正视他，只能硬着头皮回应：“娇娇向来稳重，将唐府交给她，我自然是放心。大房的，你觉得呢？”

曲氏勉强挤出一抹笑，老爷子都发话了，就算她不同意也得同意：“母亲说得对。”

老夫人当即从管家手中接过中馈和锁匙，交到娇娇手中：“娇娇啊，这些你可收好了……”

李娇娇正想说些什么，却被老夫人打断了：“你不用多说了，这次寿宴你安排的很好，非但没有让唐府蒙羞，反而让大家看到了你的才干。祖母都看在眼里，你放胆去做，要是有人敢从中作梗，你不用顾虑太多，秉公处理就好。”

长辈们都表明了立场，李娇娇也没有推脱的理：

“那好吧……”

虞然现在也不得不承认，她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好处都让李娇娇捞了去，原本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没想到老爷子还是不肯放过她：

“来人，把这祸害给我捆起来，卖到北漠去！”

“祖父！”唐玉容脸色骤变，挡在虞然身前，“就算虞姑娘有错，也罪不至此啊。”

虞然吓哭了，老爷子的话没人敢忤逆的，她还真怕会被卖到北漠去。

她什么也顾不得了，跪倒在地，“砰砰”地磕起头来：

“老爷子，是我错了，真的错了，以后绝不敢再犯，您就饶了我吧。”

老爷子连看都没看虞然一眼：“我说的话，你们都没听到吗？还是觉得我老了，说话没分量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心惊胆跳，纷纷下跪。

眼见两个家丁步步紧逼，唐玉容将虞然揽入怀里，目光凌厉地扫视着他们：“我看谁敢动她！”

话说完，唐玉容才松开虞然，转而跪倒在老爷子脚边，恳求：“祖父，虞姑娘她知道错了。要是您将她发卖，她会死的。我要是没了虞姑娘，那我也不活了！”

“混账东西！”唐老爷子大怒，挥手就给了唐玉容一个巴掌。

曲氏见儿子被打了，心疼得很，连忙冲上前去，将儿子扶起：“公公，玉容体弱多病，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打骂啊！虞姑娘不过是个无关要紧的人，您可别为了她而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更别伤到了玉容。日后我一定会好好管教她，这次您就饶过她吧。”

看着儿子这么护着那贱人，曲氏也担心儿子会为那贱人而气坏了身子。

唐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才跟老爷子说：“罢了，该给的教训已经给了，该说的都说了。大房那边也表态会管教，至于小辈们之间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老爷子看了眼孙子脸上鲜明的红肿，终究是不忍心了，但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的：

“这唐府，现在谁说了算？”

虞然想都没想就答：“是……是少夫人……”

“那你，又是什么身份？”

“府……府医……”虞然嗫嚅着。

“府医？哼！”老爷子冷笑，这祸害还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你不过是唐府好心，救回来的一条贱命，当初要不是你苦苦哀求，唐府怎么会收留你？进了唐府的门，就得守唐府的规矩，记住，你是下人，永远也别妄想做主子！今日，就看在你曾救我一命的份上，饶你一回。若再敢对娇娇不敬，我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虞然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现在她总算明白了，老爷子的这番话，既是对她的警告，也是给李娇娇撑腰和立威。

她心里既委屈又怨恨，却只能强忍着不敢表露半分。

一番训诫之后，老爷子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唯独留下了唐玉容。

他抬头望着已经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孙子，语重心长地说道：“今日之事，你可都清楚了？”

唐玉容点头，“祖父，我明白了。是我考虑不周，只想着寿宴简单了事，却没想到其中的利弊。”

看唐玉容也不全然把整个心思放在虞然身上，目前的局势还是看得清楚的，老爷子欣慰地点头：“今日的事，多亏了娇娇，若非有她，那布匹所招来的祸端，说是诛九族也不为过。”

言及此处，老爷子叹气，“我明白，让你跟她断关系很难，但娇娇已掌管唐府，你要把事情的轻重，分清楚了。妻，始终是妻，没人能越过她。”

若是换作以前，唐玉容肯定是不会放过李娇娇的，误以为李娇娇蓄意算计虞然。

而今，经老爷子一番剖析，他才觉得后怕。

如果不是李娇娇机敏，他们唐府真的要遭殃了。

先不说衣物的事，单说那死鱼摆上宴席，不仅让唐府颜面扫地，一旦食客中毒，更是罪责难逃。

那些王公贵族，任何一位稍有闪失，他们都无力反驳。

还有，那五千白白浪费了。

要是当初听李娇娇的，也不至于这样？

想到这，唐玉容平常对李娇娇的刻薄感到愧疚。

“祖父，我知错了。往后，我不会再鲁莽了。至于虞姑娘那五千两的鱼款，我定会设法弥补。”

老爷子也不计较了，毕竟是自家的孙子，哪会舍得让孙子难受：

“算了，只要她手不要伸的太长，恪守本分，这事便作罢。你的俸禄都补贴家用了，哪里还有余钱？银两的事我自会设法解决，你和娇娇好好过日子便是。”

当唐玉容走出来时，就看见虞然站在门外等着他，见他出来了，虞然怯怯地上前：

“玉容哥哥，我们回去吧……”

唐玉容倒是没什么表情：“你先回吧，我有事去意景阁一趟。”

说罢，他便转身就走。

虞然呆呆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放声大哭。

玉容哥哥从来不会这样对她的……都怪李娇娇这个贱人。

柳氏母女刚好路过，见到这一幕不禁冷笑：

“哼，真是个扫把星，差点害得我们唐府遭殃。也多亏老爷子念着二公子，不然她可有得受了。”

大姑娘唐落雁因老爷子过七十大寿，才赶回来唐府，所以对唐府所发生的事，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但从祖父说的话她也听出来了一些：

“母亲，祖父刚才分明就是在旁敲侧打的人是祖母和大伯母啊。”

二姑娘唐芳华猜测道：“想必是她们明知虞姑娘夺了嫂嫂的活儿，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祖父敲打她们呢。”

柳氏手扶了一下发髻上的玉簪：

“早就该敲打她们了，对大房纵容，对你哥哥却是苛刻。但愿娇娇掌权后，能替你哥哥找得门当户对的亲事续弦，也好让我早日抱孙子。”

明明大房是最不成器的，只因唐玉容早产，便成了唐府的宠儿。

而她的丰儿，身为唐府长子，才华横溢，却始终得不到老爷子的青睐。

自丰儿原配去世后，她屡次提议为丰儿续弦，老夫人却不重视，每次想到这，她便气不打一处。

“去库房选一份厚礼，明日我亲自送给娇娇……”

*

累了一天，李娇娇刚回院子里，就直接躺在榻上休憩了。

只是想不到，还没闭眼，唐玉容就来了，李娇娇不得不起身，她抚平了衣褶，道：

“夫君怎么来了？”

唐玉容挑眉：“哦？怎么？我就不能来？”

李娇娇也没再说什么了。

现在的自己，完全不想见唐玉容的。

唐玉容没察觉李娇娇的异样，他牵起她的手，笑了笑：“今天你累了吧。”

自从唐玉容跟虞然厮混在一起后，李娇娇就很反感唐玉容的触碰，她抽回自己的手，转身拿起一旁刚沏好的热茶，为唐玉容斟满：

“这是我应该做的。”

唐玉容感受着手中的温度消失了，心里莫名的失落。

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他试图拉近与她的距离，她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开，也许娇娇心里对他还是有怨恨吧。

“娇娇，上次的事，是我考虑不周，若当初能听你的，或许就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李娇娇不由一愣，她没想到，唐玉容会跟她道歉。

就连一旁的何嬷嬷和秋怡也惊到了。

毕竟在她们的观念中，夫为妻纲，哪有丈夫向妻子道歉的道理。

就算是在李家多年，她们也只见过李老爷对李夫人训斥，却从未见过李老爷跟李夫人道歉过。

李娇娇还没开口呢，唐玉容又道：“娇娇，这事我固然有错，但你也有错。你明知那布匹的来龙去脉，却没有明说，任由然然犯错，你真是狠心啊。”

“还有，然然和你不一样，你是唐府的主母，有身份，有地位，又有祖父给你撑腰，还有满京对你的赞誉。而然然，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你又何必针对她呢？”

“我希望你能把然然当作自己的亲妹妹，等然然脸上的伤好些了，我就让然然来你身边侍奉。你现在已掌家，也该多教教她……”

李娇娇紧紧攥住手中的茶杯，却迟迟未能递给唐玉容。

刚才跟她道歉，亏她还觉得唐玉容有些改变了。

想不到还是这副老样子。

唐玉容，你真让人失望透顶。

“夫君，那凤翎缎，本是先皇后怜惜我祖母，破格赐的。当时，李府上下都觉得这有违礼制，祖母去世后，我们始终不敢将那凤翎缎用于葬礼。我曾多次告诫，不管是谁，都不可擅自穿戴。就连夫君你，我也提醒过。可又有谁真正听进去了的？”

李娇娇直视唐玉容，语气是出奇的冷：“我话就说到这了，夫君还认为我是在刻意隐瞒吗？”

“还有，夫君为何要我教虞然掌家之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等虞然学会之后，好让她来替换我这主母的位置，是吗？若真如此，那夫君现在就给我休书，以免日后此事传出去，丢了唐府，李府以及我本人的脸面。”

李娇娇少有的强硬态度让唐玉容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唐玉容看着李娇娇那双平日里温和的杏眼，如今眼里却是锐利的光芒，他突然觉得有些羞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