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5】
“咔哒。”
王楚燃轻轻合上化妆镜，对着镜子最后确认了一遍自己的伪装。
口罩严严实实遮住了下半张脸；
浅浅眼影弱化了自己的眼型；
就连颊侧的发丝都刻意调整了一下位置，改变了轮廓。
“完美。“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眨眨眼。
【楚燃，晚上有时间来公司一趟，签一下通告合同。】
手机屏幕亮起，经纪人发来的消息跳了出来。
王楚燃面无表情撇撇嘴，纤细的手指飞快打字：
【知道啦~不过我下午要去做个皮肤管理，可能会晚一点点到哦。】
发完还附赠一个可爱猫咪的表情包。
她才不会告诉经纪人自己要去干什么。
要是让公司知道她偷偷跑去‘追星’姜然，非得被念叨死不可。
王楚燃拿起提前备好的手幅与咖啡，细致地装进拎包里，随即踩起轻快的步伐，走出了酒店的房间。
酒店是她特意定的。
商场离她住的酒店并不算不远，十几分钟就到。
步行的王楚燃有些无聊，所以只好边走边打开微博，查看起了关于姜然的最新消息。
“这样的姜然，凭什么赢不过赫兹嘛......”
她忍不住轻声呢喃。
以点了美甲的指尖，摩挲起了屏幕上那张清冷疏离的脸。
特别是他的眼睛。
像是冷清的星河，又像是盛着碎冰的琉璃，又冷又透亮。
高三时就签了公司的她，见过上戏同校的所谓校草，也见过剧组里的所谓男主角。
但她从未觉得有谁能像姜然这样，能令她生魇着魔。
在见过【黑发白衣】的耀眼星光之后，她眼中就再也容不下其他的星座。
真不是她说……
如果将那些所谓同校校草、内娱男星，与姜然放在一起并肩同台……
那么校草与男星，只会沦为陪衬的大武和小武，排名不分先后……
只有姜然，才是杨过。
不为人知的心事密密麻麻。
不知不觉间，王楚燃差点走过了头。
驻足停下，她看见了商场门口汇聚而起的人群。
她心里立时一紧，连忙加快脚步。
果然，中庭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尖叫声此起彼伏。
“得，来晚了。”
王楚燃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旋即，她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一处稍微空些的角落———那里离中庭的舞台不远，而且正好有个矮凳可以垫脚。
王楚燃沿着边缘绕过人群。
她站上矮凳的瞬间，舞台上的情形一览无余。
姜然正在和品牌方代表合影。
他微微低头听着主持人说话，侧脸线条干净利落，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好想离近点看看…”
王楚燃不自觉地咬住下唇。
她鬼使神差地从拎袋里摸出了那杯温度正好的咖啡，掏出了精心准备的卡通手幅。
活动接近尾声。
主持人宣布了最后一个互动环节———选取一名现场幸运粉丝，与姜然上台合影。
王楚燃淡淡一笑，在矮凳之上踮起脚尖，挥手摇晃起了自己的精致手幅。
格外鲜艳，格外显眼。
果然，一切都如她所料的那样。
她被选中了。
王楚燃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口罩，拿稳手中那杯故意只喝了几口的咖啡。
这是她特意准备的【道具】。
一个可能制造自然接触的小借口。
就比如假装‘不小心’碰到他，又或者递给他时‘意外’洒一点在他袖口……
然后对他慌乱道歉。
和他产生近距离的接触互动。
她甚至已然想好，那时的眼神应该带上几分歉意，又该染上几分无辜和懵懂。
工作人员引导她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向舞台。
聚光灯下的姜然比她记忆里更挺拔。
即使是最平常的日系文艺风穿着，也被他穿出了一种清冷的距离感。
他正低头和台下的粉丝打着招呼，侧脸的线条清晰利落。
王楚燃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姜…姜然！”
她开口，声音刻意带上了粉丝特有的激动微颤，口罩下的脸微微发热。
“你好！我…你特别喜欢…我唱歌时的样子！不…我能给你签个名吗？…不不不，我是说，合个影可以吗？”
她语无伦次，一半是演的，一半是真的有点紧张。
她递出印着他卡通形象的手幅，另一只手紧紧握着那杯咖啡。
他看向她。
眼神平静，声音温和：“谢谢支持，没事，想说什么话就慢慢说，不着急。”
他伸出手，准备接过手幅。
就是现在！
王楚燃的手指正要假装不稳，好让咖啡杯倾斜一点点角度——目标是他干净的手腕或袖口。
然而，就在她指尖微动的瞬间！
“嗡——！”
身后的人群猛地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推搡和惊呼，像是有人摔倒了。
毫无征兆地吓了她一跳！
“唔！”
慌神的王楚燃脚下一崴，完全失去了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猛扑过去。
手里的咖啡，在她惊恐的目光中脱手而出，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
哗啦——！
深褐色的液体，精准无比地掀盖而出，泼洒在了姜然小腹以下的浅色裤子上。
位置正中靶心！
瞬间洇开一大片深色的，极其醒目的污渍。
时间仿佛凝固了。
王楚燃被惯性带着撞进姜然伸出的手臂里，勉强站稳。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完了！全完了！
和她精心设计的‘意外’完全不同！
这是彻头彻尾的、无可挽回的灾难！
“对…对不起！姜然！我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我就是…”
她猛地抬头，一头栽进姜然晦涩的眼神里，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
巨大的恐慌和真实的懊悔瞬间攫住了她。
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
口罩下的脸火辣辣的，精心准备的【娇羞】变成了货真价实的狼狈。
她只是想引起他的注意，一点点就好！
绝不是想让他当众出这么大的丑！
姜然扶着她胳膊的手明显僵住了，但他脸上依然极力维持着镇定，甚至还对她扯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
“没关系，别紧张，意外而已。”
他真的，我哭死！
姜然的声音还算平稳。
但王楚燃能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的紧绷，和那极力压抑的无奈。
这安抚让她更加无地自容。
她看到他迅速转向工作人员，压低声音，语气斩钉截铁：“结束活动吧！疏散人群！我需要去处理一下！”
负责人慌乱地宣布活动结束，台下失望的抱怨声四起。
姜然在工作人员簇拥下快步走下舞台。
王楚燃被晾在原地，像个做错事被遗忘的孩子，手里还捏着那张没送出去的手幅，浑身发冷。
精心设计的邂逅变成了一场难堪的闹剧。
她只想立刻消失。
看着姜然栽簇拥之下走向后台，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了上来。
不能就这样结束！
至少要当面，诚恳地跟他道歉解释！
她挣脱旁边一个想安抚她的工作人员，避开安保，绕路追了上去。
人潮汹涌，逆流而上的她，就又如浮沉的一页扁舟。
“对不起，姜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王楚燃咬着唇瓣，拼尽全力不让眼角的那团湿润落下。
但她终究还是没能做到。
脸颊上接连掠过的几摸凉意，彻底判处了她的一败涂地。
“哎呦！”
“我的鞋！”
王楚燃听到了耳畔传来的痛哼与娇呼，也感受到了脚下的‘绊脚石’。
可她并不在意。
她现在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找到姜然！
可现场太乱，人太多了。
推开阻碍还是阻碍，喧哗与人潮涌动交错，将如礁石般分流其中的王楚燃渐渐淹没。
不知道过了多久。
孤立无援的她，终于撑不住了。
王楚燃一把扯下了脸上的口罩，瘫坐在地，委屈得连连蹬腿，嚎啕大哭。
连说对不起的机会都不给我！
姜然，你到底去哪了啊？
我找不到你了！
——————————————
【15：51】
“姜然，我认出你来了…”
“我在电影院里看过你的《战狼2》。”
软糯的声音像一道轰雷，精准地劈中了某个试图潜逃溜走的‘霓虹背影’。
姜然：“……”
他真不是存心把田汐薇当鬼子整的。
他只是出门在外，不想破坏自己以及国人的形象罢了。
他好想逃，却逃不掉。
就在姜然彻底绝望的窒息时刻，通道中居然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啪——’
是卡通手幅落地的声音。
哭也哭了，小孩子脾气也发完了。
来洗手间补妆的王楚燃，看着迎面匆匆走来，满脸悲怆的人影，懵了。
她的目光瞬间扫过了这道她无比熟悉的身影——那顶熟悉的深灰色渔夫帽，那件卡其色工装衬衫……
等等！这身形，这衣服……
姜然……
怎么在这儿啊？！
然后，王楚燃的视线也不受控制地向下移动，同样精准，且无可避免地，落在了姜然裆部的的深褐色地图上。
姜然、王楚燃：“！！！”
王楚燃的眼眶还有些微红，但经过刚才的发泄之后，情绪已经彻底稳定下来。
正用纸巾仔细小心擦拭着眼角泪痕的她，就这么又想哭又想笑地，被硬控在了原地。
时间仿佛再次按下了暂停键。
王楚燃的眼睛瞬间瞪得比田汐薇刚才还要圆。
震惊、惊喜、以及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终于从她瞪大的双眼里汹涌地溢了出来。
“对不起！姜然！！！”
回过神来的她小跑着上前道歉，声音还带着一丝哭过后的微哑。
而姜然……
“？？？”
三个大写加粗的黑色问号，或许最能诠释他现在的心情。
因为摘了口罩的缘故，姜然终于认出来这个‘恃靓行凶’的小黑粉究竟是谁了。
谁能理解他现在到底有多懵逼啊？
家，谁，懂？
合着刚才泼了我一裤裆咖啡的，就是王楚燃你这个浓眉大眼的是吧？
“没时间解释了！走，跟我过去，帮我个忙！你今天必须帮我解释一下，我裤...呃...子上的图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不得复盘这一场小小的商场站台，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卧龙’与‘凤雏’。
姜然一把牵起王楚燃的手腕，带着一脸茫然、又羞又喜的她掉头就走。
田，我回来啦！
姜然兴冲冲地就准备回去解开误会。
然后……
他就发现……
命运的走向再次发生了变化……
并以一种他看不懂但大为震撼的方式，再次展开了奇特的转折……
——————————————
“？”
田汐薇也看到了王楚燃。
她好奇的目光，先是被王楚燃微红的眼眶和略显凌乱的发丝吸引。
接着，她的视线顺着王楚燃震惊的目光，再次回到了姜然的裤子上……
最后，田汐薇的目光定格在了王楚燃那双沾着商场地面灰尘、款式独特的短靴上。
“！！！”
田汐薇认出来了。
“是你！”
主播小田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指控，手指指向王楚燃的靴子。
“刚才在人群里，就是你撞的我！我的新鞋！你看！”
田汐薇气愤地抬了抬脚，展示小白鞋上那个灰扑扑、轮廓清晰的鞋印，证据确凿。
王楚燃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弄得一愣。
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靴子——靴尖和侧面的确沾着灰尘，甚至……好像真的有个浅浅的、类似鞋面接触的痕？
踩到人了吗？不记得了。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的咖啡事故，以及被姜然牵手的窃喜。
所以，对于撞人踩脚这事，她是真的完全没印象，或者说根本没在意。
“我…我撞到你了？”
王楚燃的声音有些茫然，随即又被巨大的尴尬淹没。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今天这是什么灾星体质啊？
先是泼了姜然一身，然后还踩了眼前这位姑娘的鞋？
她现在是真的有些后悔，没听经纪人的话了。
或许，她真不该偷跑过来的。
可是……他的手真的很温暖啊！
王楚燃垂眸看向那只牵住自己手腕的手掌，嘴角立时漾起了一抹开心的笑意。
“你还笑？”
田汐薇更气了。
狗东西！
真拿我堂堂舍长不当干部，真拿我小田不当干粮了是吧？
臭妹妹，你礼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