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味混杂着尘土的气息，沉重地压在废弃训练场的每一寸空气里。几缕苍白的光线，从破损的顶棚缝隙中艰难地挤进来，照亮了空气中翻滚的尘埃颗粒，却驱不散角落里的那片浓重阴影。
林夜就蜷在那片阴影里。
脊背紧贴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墙，粗糙的颗粒透过单薄的学院制服，硌得生疼。他低着头，视野被垂落的额发切割得支离破碎，只能看见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有面前那双擦得一尘不染、价值不菲的合金战斗靴尖。
靴子的主人，周凯，就堵在他面前。那张曾经或许还算英俊的脸，此刻被刻薄的讥笑和纯粹的恶意彻底扭曲，像一张揉皱了的、浸满毒液的纸。
“零蛋，”周凯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锥子，一下下凿在狭窄空间里仅存的空气上，让林夜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痛楚，“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周凯身后，几个跟班发出低低的嗤笑，如同阴暗角落里毒蛇的嘶鸣，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快意。他们的目光黏在林夜身上，像是在打量一件即将被彻底碾碎的垃圾。
林夜抿紧干裂的嘴唇，没吭声。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涩。
他当然知道。毕业天赋测试前最后一天。对他而言，这日子毫无意义，只是徒增一次被钉在耻辱柱上示众的机会罢了。零亲和体质，这个世界给予他的唯一“恩赐”，意味着他灵魂的“门”，拒绝一切来自御兽的“钥匙”。无论多么强大的异兽，多么珍贵的幼崽，都无法与他建立那维系力量的生命契约。
在这个御兽为尊的高武世界，他生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残次品，一个无用的废物。
“啧，”周凯歪了歪头，靴尖往前挪了半步，几乎要踩到林夜蜷起的脚踝，“哑巴了？也对，废物嘛，就该有废物的样子。”他嘴角咧开一个更大的弧度，恶意几乎要满溢出来，“不过呢，想到明天你这个零蛋就要彻底滚蛋，老子这心里，怎么就这么痛快呢？”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不过嘛，废物滚蛋前，总得给大伙留点乐子，对吧？”
话音未落，周凯猛地向后退开一步。他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在身前迅疾无比地划过一道赤红的轨迹，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利刃割开，发出细微的嗡鸣。炽热的气息骤然升腾，训练场内稀薄的空气瞬间被抽干，一股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卷起地上的尘土打着旋儿飞散。
一道刺目的红光在周凯身前爆开，如同燃烧的岩浆喷涌而出。光芒迅速凝聚、拉伸，勾勒出一头庞然大物的轮廓。
赤焰虎！
接近三米长的身躯矫健而充满爆炸性的力量感，暗红色的皮毛如同凝固的熔岩，上面流淌着橘红色的火焰纹路，随着呼吸明灭不定，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高温。
粗壮的四肢踏在地面，合金加固过的训练场地面竟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留下四个浅浅的、边缘焦黑的爪印。硕大的虎头低垂着，那双燃烧着纯粹火焰的兽瞳，冰冷地锁定了角落里渺小的林夜。
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伴随着灼热的白气喷涌，带着浓重的硫磺味，几乎要将林夜的肺都点燃。它喉咙里滚动着低沉如闷雷般的咆哮，一股无形的、足以压垮意志的凶戾威压，如同实质的海浪般狠狠拍在林夜身上。
林夜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后背死死抵住墙壁，冰冷的触感也无法驱散那几乎将他融化的恐怖热浪。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在这头足以撕裂钢铁的凶兽面前，他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
“小虎，”周凯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亲昵和残忍的戏谑，他伸出手，亲昵地拍了拍赤焰虎那肌肉虬结、火焰流淌的脖颈，“陪我们的零蛋同学好好玩玩。记住，别玩死了，学院规矩还是要守的嘛……不过，”他拖长了调子，目光扫过林夜，如同在看一块案板上的肉，“废掉一条腿，或者一只胳膊，应该……问题不大？”
赤焰虎仿佛完全理解了主人的恶意，那双燃烧的兽瞳里凶光暴涨，喉咙里的低吼瞬间拔高，变成了嗜血的咆哮！它后肢肌肉猛然贲张，巨大的身躯化作一道恐怖的赤红闪电，裹挟着焚尽一切的灼热风暴，朝着角落里的林夜猛扑过去！
死亡的腥风瞬间灌满了林夜的口鼻！视野被那一片毁灭性的赤红完全占据！
完了！
林夜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个念头。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赤焰虎张开血盆大口中那锋利的、带着倒钩的獠牙，闻到那浓烈刺鼻的硫磺与血腥混合的气息！虎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覆盖着跳跃的火焰，朝着他毫无防护的头颅狠狠拍下！这一爪下去，别说废掉，恐怕整个脑袋都会像熟透的西瓜一样爆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凝固。林夜甚至能看清虎爪上每一根燃烧的毛发，感受到那灼热劲风刮在脸上的刺痛。
就在那覆盖着毁灭火焰的巨爪即将触及林夜天灵盖的刹那——
“喵嗷——！”
一声尖锐到足以刺破耳膜的嘶鸣，毫无征兆地撕裂了训练场内灼热凝固的空气！
不是愤怒，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冰冷、诡异，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古老韵律的咆哮！声音的源头，正是林夜脚边那个不起眼的、被所有人彻底忽略的破旧背包！
背包口猛地被撑开！
一道瘦小的黑影，如同从地狱深渊投射出的影子，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极限！它的速度，让空气都发出被强行撕裂的爆鸣！
黑猫！
是林夜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那只奄奄一息、皮毛稀疏、仿佛随时会断气的黑猫！此刻，它那小小的身体却爆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力量。它没有扑向赤焰虎庞大的身躯，而是精准地、如同鬼魅般直射向赤焰虎那燃烧着烈焰、充满凶戾气息的兽瞳！
赤焰虎那燃烧着暴虐火焰的瞳孔，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袭来的东西——一只瘦骨嶙峋、爪子却锋利得如同淬毒匕首的黑猫！
纯粹的、源自顶级掠食者的凶性瞬间压倒了那一丝本能的惊疑。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充满被冒犯狂怒的咆哮！巨大的虎头猛地一甩，带着千钧之力，那布满火焰纹路的粗壮前肢如同燃烧的攻城锤，狠狠朝着那不知死活的黑影扇去！
虎爪带起的劲风狂暴如刀，炽热的气浪将地面的尘土都瞬间灼烧成灰！
就在虎爪即将把黑猫拍成肉泥的瞬间，异变陡生！
扑向赤焰虎面门的黑猫，身体在半空中猛地一顿，违反了所有物理定律般骤然悬停！它那双原本在阴影里毫不起眼、甚至带着点病恹恹的琥珀色猫瞳，在这一刹那，骤然亮起！不是反射光线，而是从瞳孔深处，从灵魂本源之中，迸射出两团幽邃到令人灵魂颤栗的、纯粹的黑暗光芒！
那光芒仿佛是两个通往虚无的漩涡，瞬间吞噬了周围所有的光线，连赤焰虎身上熊熊燃烧的烈焰，在这幽暗光芒的映照下都显得黯淡、摇曳不定！
“喵呜——！”
又是一声嘶鸣，不再是之前的尖利，而是带着一种古老、威严、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宣告！
随着这声宣告，悬停在空中的黑猫，小小的身躯骤然炸开！
不是血肉的爆裂，而是形态的彻底崩解、重组！
它化作了一团翻滚、蠕动、不断膨胀的纯粹黑暗！这黑暗浓稠得如同墨汁，却又并非实体，带着某种活物般的质感，边缘扭曲着，吞噬着周围一切的光与热。一股冰冷、死寂、仿佛能冻结灵魂本源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海啸，轰然席卷了整个废弃训练场！
前一刻还灼热难耐的空气，瞬间变得刺骨冰寒！那团膨胀的黑暗，如同活物张开了巨口，无视了赤焰虎拍来的火焰巨爪，无视了它燃烧的躯体，以一种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覆盖”姿态，当头罩下！
没有碰撞声，没有能量爆鸣。只有一声凄厉到非人、仿佛灵魂被硬生生从躯体里撕扯出来的惨嚎！
“吼嗷——！！！”
那是赤焰虎发出的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无边的恐惧和彻底的绝望！它那庞大的、燃烧着烈焰的身躯，在接触那浓稠黑暗的瞬间，就像烈日下的冰雪，又像投入熔炉的蜡像，开始了飞速的“消融”！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融化，而是一种更加诡异、更加彻底的“存在”层面的抹除！
赤焰虎身上那标志性的、象征着力量与血脉的橘红色火焰，疯狂地摇曳、挣扎，发出噼啪的哀鸣，却如同被投入黑洞的火苗，迅速暗淡、缩小，最终彻底熄灭！
它那暗红色的、如同熔岩凝固的皮毛，在黑暗的侵蚀下，色泽飞快地褪去、剥落，露出底下迅速变得灰败、干瘪的肌肉和骨骼。那双曾燃烧着暴虐火焰的凶戾兽瞳，此刻只剩下无神的空洞和凝固的、无边无际的恐惧！
庞大的虎躯在剧烈地抽搐、痉挛，却无法摆脱那跗骨之蛆般的黑暗。它像是被无形巨口吸吮的猎物，整个身体都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塌陷、萎缩！几秒钟前还威猛绝伦的赤焰虎，此刻正被那团黑暗强行压缩、提炼！
最后，当那凄厉到不似凡间生物的惨嚎戛然而止时，赤焰虎那庞大的存在，彻底消失了！
原地没有留下任何残渣，甚至连一滴血、一根毛发都没有！
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散发着微弱赤红色光芒、内部隐隐有火焰符文流转的能量流，如同一条被驯服的熔岩溪流，被那团蠕动的黑暗彻底“吸”了进去！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思维停滞。
那团吞噬了赤焰虎的黑暗，如同退潮般迅速收缩、凝聚，重新变回了那只瘦骨嶙峋的黑猫。它轻巧地落回冰冷的地面，甚至优雅地抬起一只前爪，慢条斯理地舔舐了一下。
“嗝儿……”
一声细微的、带着无比满足感的饱嗝，从它喉咙里溢了出来。它甩了甩尾巴，琥珀色的猫瞳扫过全场，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每一个接触到它目光的人，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仿佛被来自九幽的冥河之水从头浇到脚！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废弃的训练场。
周凯脸上的狞笑如同被冻结的劣质石膏面具，僵硬地挂在脸上，每一个扭曲的线条都凝固在最夸张、最滑稽的位置。
他伸出的、准备欣赏林夜惨状的手指，还悬在半空，微微颤抖着，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惨白。那双几分钟前还闪烁着残忍快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纯粹的、无法理解的茫然和空洞，瞳孔放大到了极限，仿佛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倒映着那团刚刚吞噬了他骄傲御兽的恐怖黑暗。
他身后的几个跟班，如同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瘫软在地，身体筛糠般抖动着，牙齿不受控制地疯狂磕碰，发出密集而清脆的“咯咯”声。有人甚至失禁了，一股浓烈的尿臊味在死寂中弥漫开来，却没人敢动弹一下，连呼吸都死死憋住，生怕一丝声响会惊动那只舔爪子的煞星。
空气沉重得如同灌满了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冰冷腥气。只有那只黑猫舔舐爪子的细微“沙沙”声，在这片死寂中异常清晰，如同小锤子，一下下敲打在每个人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上。
黑猫终于舔干净了爪子。它抬起头，琥珀色的瞳孔扫过全场呆若木鸡的人类，那眼神平静得可怕，仿佛刚才只是吞掉了一只烦人的飞虫。然后，它迈着慵懒而无声的步子，走向角落里同样僵硬的林夜。
林夜还维持着蜷缩在墙角的姿势，后背紧贴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墙。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像是被重锤狠狠砸过。
刚才那电光火石间发生的恐怖一幕，赤焰虎那绝望的哀嚎、庞大身躯被黑暗消融的诡异景象，还有那声满足的饱嗝……这一切都如同最荒诞恐怖的噩梦碎片，强行塞进了他的意识里。
直到那只瘦小的黑猫，轻盈地跳上他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膝盖。
柔软的、带着些许温热的爪子踩在他的腿上。黑猫仰起小脑袋，那双幽深的琥珀色眼睛，平静地、清晰地望进林夜同样茫然空洞的眼底。
然后，它伸出粉嫩的、带着细小倒刺的舌头，轻轻舔了舔林夜因过度用力握拳而指节发白、掌心被自己指甲掐出血痕的手。
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暖流，顺着被舔舐的掌心伤口，毫无阻滞地钻入了林夜的身体！这暖流如同拥有生命，沿着他手臂的经络飞速蔓延，所过之处，带来一种奇异的酥麻和充盈感，仿佛干涸的河床突然涌入了温热的泉水！
暖流的目标异常明确，径直冲向林夜的心脏！
“嗡——！”
林夜的身体猛地一震！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瞬间松开！一股前所未有的、带着狂暴灼热气息的力量，在他心口轰然炸开！
他下意识地、不受控制地张开了紧握的右手掌心。
原本被指甲掐出的血痕之上，皮肤之下，一点赤红的光芒骤然亮起！如同被点燃的火种！光芒迅速蔓延、勾勒，形成一个栩栩如生、仿佛由流动的熔岩构成的——火焰虎爪印记
！印记的边缘，赤红色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闪烁，散发出惊人的热量！一股微弱却无比纯粹、充满了爆裂与凶戾气息的火焰之力，如同沉睡的火山在他掌心苏醒，正透过那印记，与他体内的血液隐隐共鸣！
这股力量……这股力量……
林夜猛地抬起头，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急剧收缩！他死死盯着自己掌心那枚燃烧的印记，又猛地看向膝盖上那只若无其事、甚至开始用爪子梳理自己耳朵后方乱毛的黑猫。
是它！是它吞噬了赤焰虎的力量！然后……将这份力量，如同反哺一样，直接赋予了自己？！
这……怎么可能？！
“天赋……味道不错。”一个意念，清晰、直接，带着一丝慵懒的满足感，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林夜一片混乱的脑海深处。不是声音，更像是一种灵魂层面的直接传递。
林夜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再次看向黑猫。
黑猫似乎梳理好了耳朵，也正好抬起头，再次对上林夜惊骇欲绝的目光。它歪了歪小脑袋，琥珀色的瞳孔里清晰地映着林夜苍白失血的脸，眼神平静依旧，甚至带着点……“不用谢”的意味？
就在这时——
“噗通！”
一声沉闷的肉体撞击地面的声响，打破了训练场内令人窒息的死寂。
是周凯！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眼白疯狂上翻，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绵绵地、直挺挺地向后栽倒下去。后脑勺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彻底昏迷过去。一股温热的液体迅速在他身下洇开，腥臊刺鼻。
这声音如同一个信号，瞬间击溃了那几个跟班最后一丝强撑的意识。
“鬼……鬼啊！”
“跑！快跑！”
“周少……周少死了吗？！”
惊恐到变调的尖叫声炸开！几个人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朝着训练场唯一的大门方向疯狂逃窜，仿佛身后有择人而噬的恶鬼！他们互相推搡、踩踏，涕泪横流，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眨眼间就消失在破旧的大门之外，只留下几道仓皇凌乱的脚印和空气中弥漫的尿臊味。
废弃的训练场内，只剩下死寂，浓郁的血腥气，尿臊味，以及……角落里，一个失魂落魄的少年，一只舔着爪子的黑猫，一个瘫软如泥的纨绔，还有那若有若无、带着硫磺气息的火焰余温。
林夜缓缓地、僵硬地低下头，目光再次落在自己的右手掌心。
那枚赤红色的火焰虎爪印记，如同活物，随着他每一次心跳微微搏动，散发着灼热的温度。一股微弱却无比真实的、带着爆裂气息的火焰力量，正蛰伏在印记之下，如同沉睡的火山，随时等待他的召唤。
零亲和体质？无法契约任何御兽的废物？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昏迷的周凯，投向那扇破旧、透出外面世界光亮的大门。门外，是那个曾经将他彻底拒之门外、视他如草芥的御兽世界。
一丝极其微弱、却如同初生岩浆般滚烫的光芒，在他眼底深处悄然燃起。
他伸出手，动作带着一种生涩的僵硬，却又无比坚定地，轻轻抚上膝盖上黑猫那瘦骨嶙峋的脊背。指尖传来温顺皮毛下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意，还有那瘦小身躯里，刚刚吞噬了一头赤焰虎后所蕴含的、令人心悸的恐怖力量。
黑猫感受到他的触碰，停下梳理的动作，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呼噜，带着慵懒的满足感，甚至主动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掌心。
林夜深吸一口气。空气里还残留着硫磺、血腥和尿液的混合气味，刺鼻难闻，却第一次让他感觉到……真实。
他收回抚摸黑猫的手，撑着冰冷粗糙的地面，一点点站了起来。膝盖因为长时间的蜷缩和之前的极度恐惧而有些发软，但他站得很稳。他将那只还在舔爪子的黑猫，小心翼翼地、稳稳地抱了起来，托在臂弯里。黑猫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袖传来，那微弱的暖意，此刻却成了支撑他脊梁的唯一力量。
他没有再看地上如同烂泥的周凯一眼，仿佛那只是一块碍眼的垃圾。
抱着黑猫，林夜迈开了脚步。
鞋底踩过冰冷的水泥地，发出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回响，在这片死寂的空间里格外突兀。他一步一步，走向那扇破旧、透出光亮的训练场大门。
门外，是学院的道路，远处隐约传来其他学员的喧闹声，还有各种奇异御兽的嘶鸣和能量波动。那是他曾经无比向往，却又被彻底隔绝在外的世界。
光，越来越近。
当他的身影即将完全没入门外的光亮之中时，林夜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最后瞥了一眼身后那片狼藉的黑暗。
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到那在胸腔里滚动的、带着火焰般灼热气息的字眼：“废柴？”
臂弯里的黑猫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懒洋洋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瞳孔在门外涌入的光线下，闪烁着幽深难测的光芒。
林夜抱着它，一步踏出，彻底融入了门外的光明之中。
废弃训练场的阴影被他决然地抛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