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光都会刺伤我
妈妈见我被辍学的打击折磨得实在太痛苦了,她就以“赶”的形式让我再次走出了家门。上一次走出家门,我还是个学生,我的大学梦还在我的手里;这一次走出家门,我就辍学了。辍学了!这三个字在我的心里深深地响着。走了一段路,觉得有些累了,我就停下来了。我有些木讷地看着眼前的街景,街上行人和车都依然按着他们各自的节奏走着。我此时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上,我看着街上的车和行人,他们就那样朝各自的方向向四方川流,而我站在那仿若迷路的羔羊⋯⋯
“我该往哪儿走?”我站在那儿问自己。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应该往哪儿走。记得,我刚踏进小学时,爸爸就语重心长地告诉我:“你现在上学了,因为身体缺陷你得好好努力,将来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那样有可能有出路⋯⋯”父亲的这句话一直陪伴了我七年。
街口的红绿灯在我思索时也不知道变换了多少遍,直到一声刺耳的喇叭声在我身后响起,又一次绿灯亮了,我随着大批的人本能地朝奶奶家的那个方向走去。
我走着、走着,突然感觉鼻子那儿湿漉漉的,随手一抹,流鼻血了。我快速地思索纸放在身上的哪个部位,手跟着思绪在身上胡乱地摸了一阵,没有。
我所在的那个街道一路都是商铺,我随意走进了一家商铺,想问商家要一点纸。当我摇摇晃晃地走到那人的跟前,一边朝他伸手,一边说:“我流鼻血了,你能不能给我一点纸?”我含含糊糊很吃力地说出了这句话。
“什么?”她显然是没有听清楚我的话。
我原本说话就困难,现在整个人又置身一个低迷期,我就更怕别人对我有质疑,当这种质疑发生的时候,我就更没有底气了。
我降低了声音放慢了语速,又说:“我流鼻血了,你能不能给我一点点纸?”
“你说什么啊?我听不懂。”那人提高了音量问我。
我对她指了指我的鼻子,又指了指她放纸的地方。我说:“纸!”她好像总算明白了我的意思,转身过去扯了一张纸,甩一般地给我。
然后对我一个劲地晃手,嘴里一个劲地说着:“走、走、走⋯⋯”我刚想对她说点什么,她却加大了音量说:“快走,别在这晃,影响我的生意。”那语气、那表情充满了不屑与轻蔑,好像在打发一个叫花子。她瞬间就把我因辍学的绝望和痛苦所积攒的怒火给点燃了,我拿着她给的纸,摇摇晃晃地冲出去了。
街上的车水马龙依旧,我瞬间觉得走到哪儿都有一种深深地被人瞧不起的感觉。从小,我因为脑瘫导致的怪异的摇晃会引来很多人朝我行注目礼,这时,我又看见了这些我认为带着恶意的眼光⋯⋯
“看、看、看,看个屁⋯⋯”我随口就骂了出来,但我的话一出口反而起了反作用,这无疑给自己引来了更多好奇的目光。这一下我彻底被某种东西给激怒了,我看见路边有小石子,我就用我那有些摇晃的腿去踢,我的腿的定准力又差劲,路上的小石块没有踢到反而又把我的脚给踢痛了。这痛感无疑增加了我的怒气,我又换了一种方式。路边有些没开的商铺,我就故意走近那些卷帘门,一脚朝那卷帘门踢去。卷帘门随之哗啦一声,我又接着踢了两脚,又哗啦啦地响。这时候,我那被绝望、愤怒包裹的心感到了一丝丝发泄的快感⋯⋯
多踢几脚也觉得没有意思,我就继续向前走。经过刚才一番那么猛烈的折腾,我已经感觉很累了。我走到一根电桩跟前,背靠着那电桩站着。我有些木讷地望着眼前的街景,然后又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天空,此时好像很怕抬头望这天空,我忽然觉得我的脖颈很重。这时,一股强烈的悲伤袭上了心头,我的眼泪裹着这厚重的悲伤一滴一滴滴到了地面上,而我整个人也已经很无力了,我就那样顺势蹲了下去。我很无助地蹲在那,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和在我身边匆匆而过的行人以及他们向我投来的那刺人的目光。我稍微缓过来一点才感到我的身体因刚才的愤怒还在微微痉挛,我的眼里也还有泪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