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暴风雨就要来了

“郑老师，第三遍铃了。”林悦戳了戳我的后背。我们这会正猫在储物间里面，面前摊着一堆连夜赶制的活动道具——99只粘土和平鸽，每只翅膀上都刻着孩子的姓名缩写。

“马上好。”我给最后一只白鸽点上眼睛指尖还粘着石膏粉，前世这场活动因台风取消。而现在天气预报显示国庆当天将是万里晴空。

大礼堂突然传来玻璃破裂的脆响，我们冲过去时陈墨正弯腰捡起一片片的玻璃渣。黑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一道新鲜的血痕。

“小雨爸爸？”我脱口而出，“您怎么……”

“来送赞助的糕点礼盒。”他直起身，碎渣从指缝簌簌而落，“小雨说一定要用他选的星空盒子。”脚边的纸箱里面浅蓝色点心盒上洒满银箔星星，正是小雨最近痴迷的贴纸款式。

林悦突然猛掐我的手心。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李梅园长正站在舞台暗处，目光灼灼的盯着我们。

“郑老师，”他走过来时，高跟鞋咔哒咔哒作响，“陈总刚说想投资改建我们的绘本馆。”这句话就像一颗深水炸弹一样，溅起了满屋子的窃窃私语。

陈墨擦血的动作顿住了。我这才惊觉，前世根本没有这场对话，那个自闭症儿童专属的星空绘本馆，是我在失业期间构想的方案。此刻竟提前5年被提及。

“听说您对特殊教育有研究？”陈墨转向我，眼神深不可测，我突然想起，昨夜查阅他公司官网时在“公益事业”栏看到的空白。

礼堂顶灯突然全亮，惊飞了窗外栖息的灰斑鸠，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注视中，我听见自己说：“我们需要可调节光线的阅读灯，还有触觉感知训练墙。”

陈墨笑了，这个笑容在他冷峻的脸上显得异常珍贵，就像冻土下涌出的第一眼温泉。

深夜，母亲留下的铁盒在台灯下泛着幽光，父亲的字迹工整如印刷体。

“94年3月15日，买入深发展，理由：国家扶持金融业政策明确。注意：柜台交易时穿旧衬衫，避免遭人盯上。”

我摩挲着泛黄的纸页，突然发现夹层中有异物。我用裁纸刀小心花开衬布，飘落的除了股市交割单，还有一张黑白照片——20岁的母亲抱着襁褓站在幼儿园滑梯前背后挂着“芳草天幼儿园”的牌匾。

手机突然响起，陈墨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来不及多想，我接通电话。接通之后却是小雨带着哭腔的声音：“郑老师，爸爸流了好多血……”

当我赶到私立医院时，陈墨正用没受伤的手给女儿读绘本白炽灯下他冷硬的轮廓被融化成毛玻璃般的质感。

“怎么弄的？”我指着他被纱布包裹的手腕。

“某些人非要亲手组装旋转书架。”小雨突然开口，这是她第一次在父亲面前说完整句子，“他怕星星盒子被雨淋湿。”

我们同时愣住。陈墨的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转移话题问，“听说你在找房子？”

这话像枚小石子投入我的心湖，前世我确实在这段时间租房被骗，但今生还没跟任何人提过。他递来的钥匙串上，蓝水晶星星挂坠闪着微光：“公司公寓空着，安保很好。”

正要婉拒，急诊室突然传来喧哗，两个纹身男人架着满脸是血的伤患冲进来。我瞥见其中一人后颈的蝎子纹身与那天在财务室门口撞见的男人一模一样。

陈墨突然侧身挡住我的视线：“我送你回去。”他的手虚扶在我的腰后，温度透过衬衫布料渗进来。这一刻，我仿佛看见命运的丝线正在重新编织。

凌晨3点，我蹲在公寓飘窗上啃苹果，电脑屏幕同时开着股票k线图和绘本馆设计稿，微信窗口里，林悦的消息不断弹出：

「张凤下午突然请病假了！」

「听说她儿子昨天被人打了」

「园长让你暂代财务审核！」

咬下最后一口果肉，甘甜汁水在舌尖爆开。我点开隐藏文件夹，里面存着半个月来收集的财务异常数据，窗外的城市灯火宛如倒悬星河，而我知道真正的暴风雨就要来了。

母亲发来短信：「炖了雪梨银耳，周末带来给你。」附件照片里面铁盒旁放着本崭新的《证券分析》。

我按下截屏键，此刻的平静就像涨潮前的沙滩，而我已经听见命运惊涛拍岸的轰鸣。